山行无直径，一径辄数转。 绝壁断去路，路尽忍复现。 脩谷袤羊肠，单车出蚁线。 初从井陉入，继讶天磨旋。 人语隔丛薄，鸟声韵葱茜。 去影远已灭，来踪到始见。 负重慎险巇，斗捷耻巧便。 至境贵渐臻，力行尚无倦。 炎岭富鹓鷟，翰飞陵楚甸。 嘤鸣索其俅，阔音振逸面。 阊阖厉严飙，缮威诘戎战。 貙膢岁聿举，折胶敉萌变。 愉此暇日丰，衿綦盛驩燕。 气清沙羡出，霜落翼际见。 赪苕缨广隰，绿芜络修院。 锵洋太音希，曶罔元风扇。 邈缅汉儒疏，眇默晋臣传。 殊世抗高躅，遗徽鹜奔电。 虽乏鹍弄娱，云物餍遐眷。 君子福所绥，嘉祥日衎衎。 手写御屏风，美哉犹有憾。 君看红旗扬，神风扫夷舰。 晨发趋盘江，舁舆辞行馆。 沿溪水溅溅，陟巘石㟞㟞。 云随谷口流，人抱山腰转。 绝磴荠麦长，废址桑麻浅。 凭虚鸟影集，缘峭牛息喘。 阴崖扬紫花，幽石露苍藓。 林栖夜弄弦，村萦晨袅篆。 贩竖肩手赪，舆台胫脚蹇。 蛮女足双赤，夷儿发倒辫。 风枝夕月寒，露叶朝光泫。 骨秃顶犹童，斑驳皮生癣。 岩秀吐云英，霜林张火伞。 迥目怕横视，仄步惧宽展。 空中午闻鸡，云际宵哤犬。 草睡角犹葺，巢飞毛始毨。 足底盘雕鹗，茅颠走蜓蝘。 纡徐转羊肠，包裹剥蚕茧。 夹背森剑戟，迎面列璜瓒。 山芳红欲搴，田毛碧可绢。 遥塍梯级联，秋丛虫蠹卷。 涧耸立如人，坡尖危若卵。 十步九折旋，前驱后莫睍。 障日半隐规，缩天低覆碗。 俯视一千丈，胆颤肢节耎。 横绝万万年，不知风日暖。 上有葛天民，未觉唐虞远。 计才五十程，晨趋乃至晚。 回顾所来路，荦确犹在眼。 艰哉行路难，左计实可䩄。 登巅问白云，游子何时返。 忍寒不衣裘，未老殊觉赧。 大哉驭人言，胜于求饱暖。 湖山多胜处，名迹谁能辨？ 南峰公再游，清浊遂一换。 凛然执议力，岩石亦革面。 奎宿招以来，钱神俄自窜。 逐贫与送穷，杨韩弄其翰。 今君亦有逐，二子当惊惋。 平生吾东坡，异代独眷眷。 敢怀争墩意，易此执鞭愿。 他年身将隐，姓名应已变。 洞口扫花人，安知即风汉。 右赠外务部法文翻译官郭君家骥。余交郭君十年，服其刚介不苟，亚于萨君镇冰，若使得位，必可移当世籧篨戚施夸毗之习。为此诗以待知言者，固不恤下士之怒也。 华人无贵贱，诪张喜为幻。 此技欲何施，反遭彼族嫚。 吾友虽多贤，刚者亦罕见。 南萨与北郭，二子我所惮。 秋屏实劲特，骨立肤不曼。 浊河方滔天，伏济清自贯。 骄胡不敢轻，安用赖舌战。 大官习兰阇，谄敌必笑面。 此谄彼亦骄，吁嗟谁好汉！ 年光如逝水，流落付一叹。 卷中有崔徽，缄封不能看。 景泰能守国，太上竟得返。 于谦不世功，戮之岂无赧。 小人竞功名，朝事几覆反。 怀才卒难全，翰墨空挂眼。 春雪旋消不待晛，散乱飞花空照眼。 却搀冻雨弄风寒，猛扑车窗势殊悍。 胡姬犯寒更纵马，玉色頩颜岂知暖。 满身风雪出我前，缩手吾侪应自赧。 戍边生还常称幸，世事厌闻唯饱饭。 因渠顿触枕戈心，便掷残骸何足算！ 天王乃见幽，毕世意不展。 疑狱卒难明，孤臣涕空泫。 诸郎坐热中，骈戮空召乱。 温雅如杨公，何为及此难？ 合群时未来，众势苦易散。 相安三百年，可虑在满汉。 外族方侵凌，万钧系一线。 幸君毋绝之，失手且糜烂。 汉存满自安，其意岂好叛？ 谁令走胡越，迫之乃惊窜。 惜哉无大臣，独立济时难。 榱崩侨将压，子产空悽叹。 南皮往论诗，颇亦执偏见。 素轻王右丞，于诗乃尤讪。 诗人陈子言，所学最矜鍊。 以余比摩诘，境静诗愈远。 辋川有奇兴，真味不容乱。 君其追裴迪，和我竹里馆。 明人尚阁帖，香光始一变。 国朝竞学董，阉然似乡愿。 梦楼尤侧媚，腼作吴姬面。 姬传稍劲秀，董鬼终入腕。 后来有南园，纵笔绝傲岸。 纷纷女郎耳，此士真好汉。 全家陷兵间，自意必离散。 登高望洞庭，方寸亦已乱。 大江接烽火，捲土纷惊窜。 儿垂得吾勇，挺身赴危难。 飘魂不成梦，噩耗丛万箭。 丁宁若死别，去去复何恋。 谁知能自拔，相见犹疑幻。 冥冥或使之，痛定从所愿。 注：旧武建军部曲刘玉堂、卢明亮等遣二卒护送家口至上海。 楼前菊始花，楼上月又满。 填胸无底哀，花月空挂眼。 时事遽至斯，终身意未展。 奔车与覆舟，丘夷殆虚产。 行吟但袖手，生世苦已晚。 殊无阮籍狂，差似嵇康懒。 人生惟事亲，乱世足自免。 生我复庇我，始识爱日暖。 世人初弗慕，籍口扬与显。 宦游孰念归，虽在不愁远。 匪孝欲何移，作忠说尤诞。 浇风既如此，贤者乃愈罕。 我读友卿诗，恻恻颂圣善。 又观介寿记，至乐殆忘返。 湖光助承欢，山色来慰眼。 谁家母与子，济胜自成伴。 旁人为感动，羡极当屡泫。 我生抱终天，愧恨视此卷。 犹馀性中语，愿子亲益健。 天下行同伦，中国本无患。 贼臣倡犯上，举世乃好乱。 排满实邪说，不义岂尊汉。 斯民既趋利，倒戈复何惮。 能发不能收，瓦解变愈幻。 人人怀异志，所务在争纂。 神州遂陆沈，深谷化高岸。 名教益扫地，丈夫殊可贱。 伟哉赵茂才，一死定众眩。 夷狄犹有君，诸夏竟俱叛。 行天揭日月，顺逆所必辨。 薄俗诬大同，相率入焦烂。 纲常彼何罪，小康足为善。 老夫虽遗民，未死火在炭。 救民诚吾责，卫道待义战。 粉坊直宣南，树色映爽馆。 弟鲁兄且愚，师严徒犹懒。 隐桓忆口授，执卷老每泫。 功名负所望，气节空自赧。 注：胥七岁入都，居粉坊琉璃街莆阳馆，师居福州老馆。自八岁至九岁，与柽弟俱从师授经二年。师近与柽弟书曰：‘德门心法，重气节而薄功名。’ 拔可梅泉皆善诗，闻我说诗必称善。 近日独推伏敔堂，笔力精深语能浅。 诗境犹难在逼真，落落江君去人远。 拔可初示缺后卷，未知所终意不满。 梅泉诣市立得之，异哉江君神所遣。 叔通复示江笔迹，逸气票姚纷照眼。 诗中颇自矜其书，忽来此卷手中展。 斯人冥冥想颠倒，急觅知音苦难缓。 名心未死深可哀，文字沈埋谁解返？ 韬庵功名士，文字兴不浅。 少年负盛望，腾跃至贵显。 中间忽垂翼，在野久偃蹇。 六十方还朝，乃复丁国变。 仓皇作遗老，耄及志未展。 一生若三世，老眼差自遣。 石交惟黄斋，极意为论辩。 何至抑忍堪，相轻似微褊。 其诗必可传，五言晚尤善。 和章兼细楷，重叠盈箧衍。 衔悲检残墨，驹隙馀一泫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