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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风（续上）
炎方九月天蕴隆，阳气发泄无全功。
迩来不雨且一月，火轮烁地烟飞空。
羊城大贾厌歌舞，岂识流汗茅檐穷。
凤镫龙烛照街巷，以火禳火何梦梦。
炎官热属从祝融，下戏南海驱神骢。
是时既望越三夕，云垂水立号北风。
有声夜半起城阙，其气上烛为长虹。
飞电一掣万家赤，惊飙忽转千街红。
水车喷激势益烈，如洒片雪洪炉中。
大宅高台尽焦土，珠帘绣幕随飘蓬。
贪夫持刃卫其货，强者劫货刃其躬。
攒杂啾嚄众渲沸，凡三昼夜光熊熊。
我时扁舟辞南国，阻风海幢参琳宫。
夜深对岸见馀火，飞焰照水流霞烘。
闭窗兀坐自叹咤，天道倚伏诚张弓。
此邦市舶萃海澳，自昔富商逾恺崇。
连云甲第十三族，日以侈丽争豪雄。
那知怀宝适自贼，得非瞰室遭神恫。
珊瑚宝玉安足惜，民命忍化为沙虫。
造物于人何厚薄，盛衰盈昃常相攻。
谁欤徙薪计不早，坐视焦烂呼苍穹。
我欲斲雕返太朴，淫巧毋使干天公。
兰熏膏煎岂人致，燬幕焚巢由内讧。
当今圣皇躬节俭，异物罢斥蛮夷戎。
四方水旱入黼座，一夫饥溺关宸衷。
请即驰章告九阙，下令流水苏疲癃。
主人约我游海幢，三日火作中心𢥠。
辞之径去登兰艭，仓卒莫听钟鱼摐。
北风打头奔怒泷，柔缆如铁声漎漎，急维寺前锁高桩。
二客相送渡珠江⑴，褰裳小涉横石矼。
入门古榕千翿橦，寺僧导我足音跫。
沈沈佛殿高且庞，回廊幽室盆兰茳，有场有圃兼耕䎫。
厨烟日午閒鸡尨，一饭坐我玻璃窗。
手出妙绘牙签瑽，是唐贯休笔力扛。
石龛老僧立崆谾，以食哺雀雀啄缸。
旁有一童睇而□（目空），闯然石罅露肩腔，摩挲审视愁目𥆙。
僧言劫火洪涛撞，此画销灭随戈鏦。
诃林存一叶氏双，并此而四留吾邦。
兹游使我心则降，不用牙纛惊愚憃。
贵官见此言徒哤，孰辨真赝分黮䵨。
红日渐西鼓砰韸，心逐江水流淙淙。
呼客登舟驾竹杠，对岸馀烧明秋釭，惊心侧听城楼梆。
⑴ 龙生元效、梁生逢泰自顺德泛舟相送。
山水亦何奇，奇观乃在峡。
一水划地开，两山逼天插。
弯环三十里，势若剑入匣。
昨来乘秋涨，晴日风帆押。
直陟北禺巅，腰脚顽不怯。
舟人畏风雨，鸣铙苦迫胁。
归舟及峡口，风雨俨相狎。
破浪决独往，寻山盟早歃。
白雨不到地，横风湿衣帢。
仰首众峰低，黑云天四压。
夜深抵寺门，石路滑且狭。
岩花香闭窗，岭树响摇箑。
淩晨谒吾师，迎笑何款洽。
乃知峡山奇，领略真无乏。
阴晴互变幻，神灵巧喷欱。
我有两篇诗，持赠三乘法。
他日请相念，万里寒江硖。
客行且莫愁，听我下滩歌。
滩水一何疾，滩石一何多。
远望不见水，但见石嵯峨。
嵯峨三百里，自赣及万安。
浩浩章贡水，合流经其间。
舟行乱石罅，十里磨九滩。
大者十有八，险绝摧心肝。
天柱石最奇，鼎立当激湍。
罗门望拗门，白浪排银山。
芦冈努机滩，其水如发机。
铜盘千万堆，森列俨旌旂。
石上横破舟，木柹漂中流。
昆仑斗珠雨，武朔嬉鱼猴（滩石名。）。
下有大小蓼，上有大小湖。
龙埂与凫颈，过者长欷歔。
不独惶恐滩，一叶随浮沉。
孤臣泣道路，烈士悲古今。
其馀诸滩险，步步皆崎崟。
数之不能终，言之愁客心。
客心且莫愁，客行今及时。
此滩冬夏间，涨涸行皆宜。
水涨大石没，滩过舟不知。
水涸石闯露，篙舵力易施。
只愁水平漫，暗石如伏龟。
艰哉一线路，盘曲何其危。
舟子不敢过，低头拜滩师。
滩师向滩老，未老白须眉。
请听滩师言，滩行良独难。
上滩蜗缘壁，下滩箭离弦。
操纵偶失几，十碎无一完。
客行及初冬，北风天正寒。
但见滩头石，崚嶒生波澜。
岂知旋涡处，下有剑戟攒。
我欲竟此歌，此歌不可听。
裂地怒雷鸣，四坐叹且惊。
不如饮村醪，一醉身世轻。
我歌劝客行，莫听江滩声。
食笋斋前花怒生，澄怀园里过清明。
一年杯酒醉今日，二月池台春有情。
谁人走马寄诗卷（此卷为华亭张诗舲舍人家藏。），矮纸斜行墨痕遍。
顿令先生笑口开，却思佳节前贤擅。
壬子看花今几时，韶光九十风烟驰。
三篇珠玉尚书笔，九曲文星侍讲诗⑴。
当时坛坫尊前辈，张顾声名满禁内。
而今蔓草没怡园，何论东坡与孟载⑵。
诗香纸味逐春风，此卷宜归几研中。
请看𢈪堂数行跋，其年其姓将毋同⑶。
况是芳园好时节，石泉榆火都新洁。
先生醉舞任婆娑（用香山七十四岁诗句。），弟子从游更罗列。
兴来健笔敌韩潮，吟罢春林花乱飘。
金谷诗篇怀往事，平泉草木说前朝。
君家画法宜垂久，风流直接百年后。
莫誇张氏上河图，且乞伯鸾写生手（黄筌子居寀，字伯鸾。）。
⑴ 文敏与顾侍讲成天酬答凡三篇，「九曲文星谢世尘」，乃侍讲卷尾题句，时文敏已故，侍讲怀旧，故有此语。怡围，宛平王相国熙别业也。
⑵ 文敏诗云：「上言壬子六百年，吉祥寺花红簌簌。下言壬子三百年，孟载西江曾有作。」
⑶ 黄𢈪堂之隽跋，时年七十四，今年先生亦七十四。
都下春寒花事迟，初开已落清明后。
江南春煖风物妍，草长莺飞时已久。
一日看花千百回，烟霏雨湿云霞开。
却笑川红减颜色，折枝草草供瓶罍。
尔来乡梦苦未足，竹石槎枒尚撑腹。
旧栽新种尽成丛，独有海棠高过屋⑴。
二十年来几度看，花时往往风沙间（每岁扈从多在二、三月间。）。
今日主人对花饮，绿阴高护春风寒。
金谷飞觞恣宴佚，锦鸡䌽凤求能得。
岂知冷眼看花人，枨触墙东但遥忆。
⑴ 师云此花乃朱文正公盆景，移植斯斋之西。
去年使南海，今年使南岳。
重叠承主恩，弇陋愧臣学。
恭闻圣人训，照若云汉倬。
湘沅富文藻，骚雅竞追琢。
杞梓楩楠材，惟视匠所斲。
臣愚年且少，何以酬拔擢。
归来谒高堂，喜睹慈颜渥。
诲语更黾勉，离思转绵邈。
长沙卑湿地，澒洞连荦确。
吾老厌跋涉，汝壮堪腾逴。
再拜祝寿萱，遥征赋芳药。
偕行四五人，论文资商榷。
伯氏念于役，为我整行幄。
炎天五月中，火云郁斑驳。
洒然风雨来，尘襟为洗濯。
岳岳当涂公（左田先生时以枢臣仍直南斋。），斯道称先觉。
步趋久追随，讲画劳频数。
勉以心秤平，激彼众流浊。
感兹意弥厚，但苦道斯卓。
纫香在兰芷，献瑞期鸑鷟。
回思禁苑钟，远隔江城角。
浩荡鲤鱼风，寄书待秋朔。
道旁官柳无好枝，虫食其叶人食皮。
斧斤不足办一炊，那有清阴为客垂。
去年犯雨客东去，今日客来汗如雨。
书生何事走踆踆，眼底房山能笑人。
皇天不雨兮，我民之尤。
伤我嘉谷兮，亦龙之羞。
旱既大甚兮，龙不我忧。
我欲呼龙兮，龙之渊深以幽。
攀龙之骖兮，龙告我以远游。
坎其击鼓兮，愿龙之留。
回我天眷兮，哀我民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