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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风（续上）
欧公贬夷陵，欣然无不可。
船载集贤书，梦摇金殿锁。
偶参转运庭，伛偻趋而左。
黯然神始伤，县令乃是我。
沭阳八年灾，往岁尤为酷。
我适涖此邦，一望徒陵谷。
田庐化为沼，春燕巢林木。
泛滥有鱼头，澎亨无豕腹。
百死犹可忍，饿死苦不速。
野狗衔髑髅，骨瘦亦无肉。
自恨作父母，不愿生耳目。
赖有皇帝仁，施粮更煮粥。
饥口三十万，鸿恩无不沐。
望此一月赈，早作千回卜。
携筐及老幼，守候合宗族。
恩爱如夫妻，争粮相搏逐。
夺取未到怀，担起还愁覆。
有赈尚如此，无赈作何局。
为一校算之，恍然眉欲蹙。
小口米七升，大口斗五六。
将度期月馀，日食无一掬。
国帑已千万，再加苦不足。
纾国更纾民，束手难营度。
宁死不为寇，犹赖皇恩渥。
岂无冒滥讥，终为百姓福。
只期今岁麦，得雨早成熟。
千疮百孔间，元气稍周续。
旱魃竟为灾，秋阳永相暴。
春禾山下焦，夏麦土中缩。
闻雷妒彼县，望云生我屋。
水去旱复至，阴阳太惨毒。
父母杀子孙，胡不悔生育。
万物本天地，胡为穷杀戮。
人心尚悔祸，天道应剥复。
下吏或当诛，百姓有何恶。
取我瓣香来，朝夕向天祝。
上念尧舜仁，下念父老哭。
急命行雨龙，及早施霢霂。
虽已无麦禾，犹可救穜稑。
贫家何所言，雨水即雨谷。
富家何所言，得雨如得玉。
永志喜雨亭，稽首谢天禄⑴。
⑴ 屋角通十药，本《小雅•隰桑》篇，马融《长笛赋》、庾信《和张侍中述怀》亦因之。
沭阳漕无仓，水次在宿阜。
去县百馀里，官民两奔走。
富者车马驮，贫者篅囤负。
展转稍愆期，鞭笞随其后。
北风万里来，腊雪三尺厚。
泥涂行不前，老幼足相蹂。
今岁旱魃灾，产谷半稂莠。
粟圆而薄糠，零星他郡购。
未来苦无谷，有谷苦难受。
捡谷如捡珠，重叠须舂臼。
粒碎聒相喧，色杂哤相诟。
嗟哉我穷民，历历数卯酉。
来时一石馀，簸完盈一斗。
天雨不开仓，小住日八九。
携来行李资，不足糊其口。
官怒呼吏来，命杖挝吏首。
收谷尔太苛，尔命胡能寿”。
诸吏跪且言，“公毋罪某某。
旗丁古门匠，习俗久相狃。
米色稍不齐，叱吏如畜狗。
大府命监收，所来亦矇瞍。
委阿无定词，调停两掣肘。
此时收太宽，临时安所咎”。
县官笑且言，“尔毋强分剖。
我从通州来，斛粮万万籔。
糠沙半相和，俱已蒙上取。
我食翰林俸，陈陈尽红朽。
何得此旗丁，需索为利薮”。
言毕旗丁至，狰狞貌粗丑。
视米噤无言，仰面獒欲嗾。
我因思吏言，此事诚然有。
更有持斛者，有意与苦手。
播弄作浮萍，扫除恃箕帚。
长官察吏严，嬖人二五偶。
披羊裘而钓，谁不识严叟。
众吏迎以入，劳金兼酹酒。
此金此酒来，毋乃非民否。
县官自语心，尔已为民母。
宁受旗丁嗔，毋使民守久。
宁失逻者心，毋使丧所守。
持此徵漕叹，愿以告我后。
主人龊龊守僻县，养鹤羞与鹤相见。
呼鹤前来向鹤言，此间不合汝乘轩。
汝本昂昂海上来，如何舞罢飞尘埃。
饥驱纵夺蝼蚁食，高步岂无群鸡猜。
昆崙西，玄圃右，凤皇与汝都有旧。
劝汝梳翎一蹑霞，不共苏耽翔碧落，也随处士看梅花。
鹤不能言但戢翼，长叫一声洞庭笛。
鹤声上天月下天，照见主人愁不眠。
十二万年天寿短，羲和持鞭不肯缓。
开辟以前安可知，我恨不得亲见之。
愿持竹一竿，下搜黄澒后，上搜青云端。
地尽天穷搜不止，此竹削成天外史。
子有衣裳须曳娄，子有车马须驰驱。
英雄百事百不理，朝朝暮暮歌山枢。
君不见轩辕黄帝上天时，当时万物争相随。
黄帝哀号不开口，留下人间一杯酒。
五步一杯酒，十步一折柳。
使君乘车行，吏民攀车走。
父老泣且言，“使君无他奇，虎不渡河蝗亦飞。
只有小大狱，十日无留遗”。
胥吏泣且言，“使君无他好。
不察渊鱼矜苛廉，不容抱牍施奸巧。
每日放衙归，无事关门早”。
我闻此言感知己，两年自负如斯耳。
斜阳策马一回头，哭声渐远河声流。
蝈氏烧牡鞠，本属衰周文。
螟螣付炎火，诸氓自祈神。
岂有为后稷，一手一足勤。
刘兰不捕蝗，其岁乃大穰。
刘澄剪虫秽，民乃呼灾殃。
如何姚元之，作俑为官常。
当时犹可，今日杀我。
虫子如烟，符急如火。
监司节镇浩呼汹，文武攘臂趋如风。
顷刻赤地三十里，小民畏官胜畏虫。
东之丁男调向西，丁男不足佐以妻。
古从三军六十免，今搏羽孽全家啼。
旧麦未敛穧，新秧栽未齐。
舍己而芸人，墨翟犹嗟咨。
民若此，官何如，但见酒浆厨传纷追呼。
东阿大夫通苞苴，不然何以全名誉。
捕盗不善波及邻，捕虫不善殃全村。
为儿理发加以髡，心岂不爱终非恩。
捕蝗问蝗果灭否，蝗言不雨捕更有。
君不见萧曹孳孳得民和，柳州大书郭橐驼。
督邮来往蝗更多，香山早有捕蝗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