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闻王都者,天下之根本,九州之枢会。
譬之一人之身,则京畿为之腹心,而四方乃其支末。
腹心宜泰,支末处劳,养身之道也;
先安京畿,后康四方,理国之体也。
今所谓租税之法,更徭之制,而王畿最重,品色尤烦。
力耕时穫,无水旱虫螟之害,田赋适办。
铢收毫聚,累以岁月,生业甫立,驱就一役,随复破散。
故甸内之民,鲜有盈室者。
昔明王保邦预备之道,惟于平世始可为谋,及其已弊,救日不暇,虽有贤智,岂遑经久?
今内外无事,赋入有经,而民家壁立,野无青草,设有横出之调,缓急之率,不及均远,应近求具,则必扶老携幼,转死沟壑,虽峻刑严禁,不能止流亡播溃之患。
夫致理之本,在乎制度;
制民之产,在乎均平。
子曰:「不患寡而患不均」,「盖均无贫」。
且都城之内,大商富贾坐列贩卖,积贮倍息,乘上之令,操其奇利。
不知稼穑之艰难,而粱肉常馀,乘坚策肥,履丝曳䌽,羞具居室过于侯王,淫侈之俗日以轻僭。
赋调所不加,百役所不及,优游逸豫,专事骄靡。
而农人侵冒寒暑,服田力稼,以供租税,以给徭役,仰不足以养父母,俯不足以畜妻子。
同为王民,而都门内外,劳逸之殊如此,此岂抑末敦本之道乎!
又凡国家发德音,布恩令,必首及辇毂。
或曲有所被,重罪者末减,轻系者疏宥,奸邪桀慝、踰轨乱常、草窃伪滥不经之民咸沾涣泽,而农人积逋旧负,锥刀之末,不蒙蠲除,侵肌断髓,连锢妻孥。
此岂推恩布德之道乎!
兼并之族,奸宄之人,以幸近于天日,故特蒙于庇照,而此农人,泽不下及,臣愚疑其未周也。
诚天子哀此疲人,霈然加惠,除其杂调变折之目,宽其税入庸役之令,采其孝弟力田节义之人,赐复其家,以励风俗。
因制王畿之内,严立占田之限,无使权豪侵并贫弱。
上以为国备,下以劝农功,使本业之人,得自比于兼并奸宄,同被上之恩泽,此不亦强干优本之道欤!
按:《乐全集》卷一四。又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五五、二六〇、二六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