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中老人头须白，自言今年八十六。
少小粗能习骑射，名隶花山骑士籍。
年方廿四始点行，往来防滩经四朔。
丙子之岁腊月中，忽闻犬戎大充斥。
君王出幸南汉城，四方徵兵驰羽檄。
爷娘妻子不暇顾，北赴春州听钤束。
春州防御身姓权，节制分明号令肃。
领得健儿一千馀，夜下嘉平山下宿。
天寒斗尾冰雪壮，直上黔丹山上脊。
山上南望粉堞危，单于屯在城西北。
黄昏举火半天红，温祚祠前殷鼓角。
中宵白足犯围来，为言重围犹可跃。
重围可跃不可缓，约束行伍待晓旭。
黎明彭排蔽野至，杀气澒洞山前黑。
红旗飐地白马腾，势如风潮捲沙石。
军中炮矢一时发，白日雷霆撼山岳。
战血渍雪雪为紫，虏骑三进复三却。
江淮两军滆（一作隔）岸望，逡巡不敢来协力。
日晏孤军蚁援绝，众寡终知势莫格。
山崖冻路细如线，铁马凭陵若平陆。
前行既溃后列靡，将士崩腾下峭壁。
万辛千苦得一生，复随诸军入深谷。
迷漾南汉莽苍地，谁肯扬旗进一尺。
元戎长策在观望，坐闻至尊遭危辱。
罢兵还归故里中，荏苒年光过半百。
同时编伍尽凋零，孑孑人间惟老革。
于今癃疾鬼为邻，往事怀时犹腕扼。
朝廷方保太平乐，谁识当年丧败迹。
虽无智力可刷耻，到死安能忘此贼。
感公相问为公语，语罢潸然泪沾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