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观须弥塔，夕宿圆通寺。
月出狮子峰，清光慰我意。
铃铎韵微风，桧柏影森邃。
石室气清寒，白云生布被。
山僧苦相嬲，晨钟撼鼾睡。
起来林禽语，如催幽讨事。
青鞋着两脚，安行当车骑。
勋也导我前，聪也踵我至。
散策步溪桥，爱此水清驶。
天德亦精蓝，惜哉久沦弃。
古础蔓苍藓，荒沼闹蛙吹。
数里行树阴，万木叠新翠。
天气凛如秋，日光不照地。
幽花耿林间，似欲向人媚。
山中气候晚，大与人间异。
南登普贤岾，艰险无与比。
前临万仞冈，线路更滑腻。
窈冥不见底，回顾畏却坠。
足视臂以行，蒲伏如虫蚑。
转石轰万壑，惊号奔魑魅。
行到开心庵，凿崖栋宇置。
板屋甚萧条，居僧但三四。
室中更无物，瓶花供佛位。
突兀西台顶，乍临犹惴惴。
安心及养心，探历一何恣。
渴喉欲生烟，松茶感僧馈。
三庵若鼎峙，孤绝同一致。
顿道更在东，相对如相跂。
闻昔三王子，瓶锡此焉寄。
东是大姊居，汲泉相赠遗。
举手亲授受，不用长绳缒。
山间老宿辈，夸诩今尚志。
此事诚诞妄，不欲辨真伪。
晚寻正阳路，十步一颠踬。
常恐落涧坑，乱石焉暇避。
踸踔力已疲，孰谓下山易。
忽见松杉间，楼阁屹奰屃。
急趋八角殿，制作极工致。
壁画笔力壮，奇逸不可议。
神将貌狞狰，护佛执幢帜。
赫赫气如生，令我心怖悸。
阁上大藏经，沙弥出相示。
金縢耀玉签，云是丽王赐。
当时镇山门，遂为历代秘。
忆昔王氏朝，胡鬼大昌炽。
堪嗤万乘尊，媚玆求福利。
龙宫焕丹碧，贝叶閟金匮。
黎首外怨诅，帑藏内竭匮。
呜呼五百年，未见少康治。
火书庐其居，斯实第一义。
正如稼穑人，去莠为嘉穗。
尔辈且莫哂，吾言诚非戏。
拂拭壁间题，歔欷一洒泪。
先子昔来游，杖屦崔兄侍。
林峦入追琢，风月困嘲詈。
至今烟云色，尚馀墨痕渍。
世事真梦幻，流光如隙驷。
倏忽廿载后，往迹今幸嗣。
馀生抱百感，抚事增悲思。
少坐歇惺楼，纵目一周视。
所见岂不伟，犹未快我志。
遂上天逸台，胜绝固无二。
一万二千峰，了了分第次。
东有穴望峰，嵌空如口鼻。
大小二香炉，差肩若昆季。
瑞鹰独秀出，搏击逞勇鸷。
日出与月出，未可轻轩轾。
巉岩望高台，仰天如欲刺。
大藏堆书帙，白马鞚衔辔。
九鼎尚屹立，似不沈淮泗。
亭亭释迦峰，常为云气閟。
香城见我舞，联翩垂长臂。
毗卢最崇高，有若王者莅。
端拱黼座开，广庭朝官吏。
大者固如此，小者难悉记。
高低自不侔，远近或相值。
开坼乍如离，攒蹙忽若萃。
仰睨相凌驾，頫首互荫庇。
排挨欲近逼，闯窥遂旁伺。
卓立竦半空，既不知所自。
欹侧堆云际，又不知所塈。
旁魄气无泄，结构意已遂。
俨然修真士，星冠曳霞帔。
袅娜闺秀女，瑶簪垂玉珥。
忽如勇士斗，袒裼气甚恚。
又如讲师坐，俎豆陈礼器。
法宴集缨弁，饤饾供大胾。
齐盟会冠裳，玉帛交币贽。
高牙与大纛，拥护三军帅。
商敦及周彝，错列贾胡肆。
翩若彩凤翥，骞若大鹏翅。
拿攫抉石猊，奔腾赴川骥。
伛偻扶杖老，髧髦吹葱稚。
缥缈如云烟，横亘似孛彗。
雕镂象蜗篆，整比类雁字。
照曜百花苑，红绿纷种莳。
璀璨群玉府，圭璧堆众瑞。
殊诡而瑰琦，百态靡不备。
未知鸿濛初，有谁运巧智。
刻削乃如斯，彷像极万类。
所以如脍炙，遂为众同嗜。
未见妄相揣，及见心自醉。
口呿不能言，瞪目但愕眙。
平生所见山，无可与比试。
峭峻乏壮伟，清明鲜温粹。
小骨已痴顽，多骨亦憔悴。
孰能若玆山，种种脱玷累。
我欲记其胜，芜语多所愧。
李杜不可作，回首但长喟。
归来卧禅室，青灯照不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