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樵舜山之东麓,为山人大仲明故居。松竹掩映,蔚然深秀,依岩架屋,就涧成桥,备极曲折。余童时往游,即心契焉。后奔走道路,不至者,十有馀年矣。壬寅九月,望前一夕,星月交辉,光鉴毛发,数觞之后,拂衣起舞,远眺是山,与余若隐,有期者,因款同志之门,得三人,与偕越陌度阡,行歌相答,不知兴之所以起,与兴之所以止也。少焉,林开岫耸,松竹交响,谡谡雨耳闻,或曰由中峰而上,或曰是山之胜在东,宜从东,遂历级升,过柴扉,剥啄久之,一少年披衣出,盖卧而复起者。嗟乎,吾侪不惮跋涉,乘月夜为兹山游,岂山中人忘之而顾寝耶,抑日习而安焉者乎。观其人,诚笃娴雅,非农家流,询之为郑氏子,自山人亡后,其子孙不能守,故郑氏居焉。因与跻通志之桥,沐洗心之泉,攀藤罗,坐盘石,玩月其间。前则为大江澄明千里,一望如襟带,后为秦望,青嶂排空,苍翠接天,窿窟崔崒,俯仰万状。其两旁树木葱茜,虽时际深秋,不少彫落。山腰环顾,莫知首尾。但见飞光林樾,侵袭衣裾,其下即山人墓也。宿草凄其,残碑露冷,曾几何时,而逝者已如斯耶。昔王子敬有云,秋冬之间,倍难为怀,不其然与!然吾足迹所至,几半天下,所过崇山峻岭,如泰华终南,嵩高少室,以及岱宗云亭,𡽑蒙凫绎,莫不低徊,俯仰歌咏,将之而终,不若兹游之快。且适者亦以风尘面目鲜不为山灵之所笑也。夫山不贵高而贵幽,月不贵圆而贵清,窃以为幽与清,而不在山月之中,而在吾人之心。不然,樵夫牧竖,岂真不知山月者乎,而必俟旷逸之士,始足以领之也。爰为之序,以徵同游之诗。
古人有言秋气逸,眼前何必悲萧瑟。
兴来时复引一觞,还向空山弄明月。
人生快意随所之,安能戚戚藏一室。
烟霞痼疾洵难愈,但得我死心便毕。
同人导我山人庐,山人一往池馆虚。
孤云来从檐下宿,古木点缀成公乌。
更跻绝壁踞盘石,瘦者怯立懦者画。
手招二子不肯前,异景不觉真可惜。
回峰列岫竞起伏,长江一泓天际碧。
微闻虚籁清我心,凉飙习习生两腋。
还丹百鍊苦未成,会须一检蓬壶籍。
俯观醉影忽而哂,扑涧犹疑吸云液。
划然一啸彻三垣,岩前列宿手可摘。
卢生何必八极游,即此便是神仙宅。
吾侪抗志出嚣尘,笑谈岂顾东方白。
高风向长如可追,从今请整谢公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