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之赋,词约而旨畅;
今人之赋,理弱而文壮。
原屈、宋而瀰漫,下卿、云而流宕。
岂所谓言胜则道微,华盛而实丧者哉!
观夫纬白经绿,叩商命宫,以富艳而为主,以浏亮而为工。
家自以为游「二南」之域,人自以为得三代之风。
差之毫釐,譬无异于画虎;
得其糟粕,殆有甚于雕虫。
亦犹乐府之有郑卫,女工之有纨绮,悦目顺意,荡心骇耳。
里人咏叹其繁声,妇女咨嗟其绝技,亦何足荐之宗庙,献之君子哉?
若乃托兴禽鸟,致情刍荛,上则恢张乎宫室,下则吟咏其笙箫。
且《子虚》、《大人》之文,无益于讽谏;
《灵光》、《景福》之作,不出乎斲雕。
故白玉不毁,圭璋安取?
六义不散,体物何有?
夫残朴为器者,匠氏之罪;
判诗为赋者,词人之咎,亦奚足以计得失、辩能否也?
是以子云以无益而自悔,枚皋以类得而诋諆,故曰:「童子之功,壮夫不为」。
且使孔氏用赋,仲尼删《诗》,则贾谊升堂而不让,相如入室而不辞,然无益于王道,终见谴于圣师。
岂非君子务其广大,世人竞乎微小。
故为学者众,好真者少,非龙变乎诗书之林,曷蝉蜕乎尘埃之表。
必若明敦厚之术,闲淫丽之涂,言必合乎雅颂,道必通乎典谟,亦可谓登高能赋,宜为天子大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