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家所役二砚研磨有年,殆与瓦砾不异。书生作计,朝夕笔研间,所用若是,欲善其事而不能也。宜矣,乙卯春偶得是砚于贩夫之手,质名于谱,盖歙石蛾眉之种也。噫,岂天诱愚衷,将为文字之祥邪?抑亦有数自王氏而发潜德之光耶?遂笔而赋焉。其辞曰:
嘿斋主人,行年廿有九。
日从事于翰墨,将游心于道囿。
家畜二砚,形模老丑。
研磨岁深,埃尘瓦缶。
叹材石之莫遇,偶见授于野叟。
发此秘藏,殆天所诱。
归予之月,卯插其斗。
从吾囊之羞涩,喜溪光之照牖。
其质圆以古,其色绿而黝。
鬼掷滈璧,镜蚀秦纽。
太初之面目已露,元气之胚胎未剖。
涵玉德之馀润,鉴金声于一扣。
其阅人多矣,几墨翻于醉袖也。
肌理细腻,丰而不蔀。
顾溪痕之隐然,旋摩挲而无有。
雪浪翻江,映日光走。
其莹滑温纯之德,诚砚中之琼玖也。
若夫苍文上横,眉妩初就。
浓抹远山,濯如春柳。
其横云却月之状,又似开乎成都之画手。
质名于谱,兹歙石蛾眉之右也。
予想夫龙山之英,歙溪之浏。
酝酿几年,种此奇秀。
信神物之有归,不图为嘿斋座中之友也。
当其书幌昼明,笔耕而耨。
一嘘泫然,云蒸雾凑。
试墨花于春融,觉松风之泻窦。
纵未洒蔷薇之春露,听此亦足以醒张颠之宿酒也。
相期百年,以介尔寿。
砚兮砚兮,汝名虽异,傥浮于寔兮,终有愧于屋漏。
故东坡有云,涩不拒笔,滑不褪墨,兹乃砚之佳焉。
又何必鸲其目而凤其咮也耶。